云生回到房间,将两只蚱蜢小心放在书桌上,坐在桌前读刚收到的信。
“吾弟云生,见信如晤。上回得你来信,知你有到天津来读书的志向,为兄甚是感怀欣慰。如今与姨父商量得如何了。十二日,我和同镇的周思兄弟一起回乡。他亦是临滨大学的学生,此番回乡,乃是为了照料家中的母亲。若你有意,可聘他做你的老师,来日要考取大学也容易些。一切安好,勿念勿挂。兄,赵安世。壬戌年八月初二。”
信纸微微泛黄,信上的字钢笔书就,劲瘦有力,满怀关切。
云生心里五味杂陈,不知该作何感想,既高兴于表哥的到来,又困惑于自己的前路。
少年初尝愁滋味,伏在桌上,望着外头的明月。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,莹白如玉,高悬于天,衬得星河失色。
两只草蚱蜢颜色还透着青翠,月色灯影下泛着光。云生轻轻拨弄着蚱蜢的根须,想到了送给自己蚱蜢的人,想到他用有些粗糙的手指编弄这两个小玩意,不由得失笑。
索性灭了灯,回床闷头睡觉,将愁绪都留给亘古的明月。
第二日一早起来,云生乖乖到书房练字等他爹,挑了祝老爷最喜欢的《秋水》。
方写到“束于教也”,祝老爷缓步踏了进来,走到他身后,默然带笑,等着他把这一小节写完。
最后一个“乎”字收笔,洋洋洒洒正一页宣纸。
云生抬头看他爹,眼睛里带着几分狡黠。祝老爷一看便知道他专门等在这,故意道:“一大早,心不静便来写字,糟蹋了秋水和我的笔纸。”
“心不静才过来练字。爹,你看我写得好么?”云生乖巧道。
“我看你是越写越不静,头几行还能看,后面的字流滑虚浮。你自己觉得写得好不好?”
云生从善如流道:“不怎么好。儿子今早读秋水,读出了些从前没有的感受,有感而下笔。”
“感出什么来了?”
“河伯见秋水前,以为天下之美尽在己,顺流而东,旋其面目,方知见笑于大方之家。儿子在清河镇里读书,最远不过到县城里,视野狭隘,当真是拘于虚也、束于教也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直接说,平日倒不见你文绉绉的。不晓得的还以为你转性了。”祝老爷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,儿子留不住,还是想到外头去读书。
云生摸了摸鼻子,不好意思道:“表哥今日大概会到,和他的朋友周思一起,爹知道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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